第二部-二十六

“是啊,对年轻人来说这种单身牢房真是可怕,”姨妈说着摇摇头,也点上一支烟。

“我看对谁都一样,”聂赫留朵夫说。

“不伙食很差,空气很坏,总之,这种种苦难都无所谓。苦难即使再加两倍,也可以忍受,难以忍受的是初次被捕时精神上所受到的打击。”

“难道您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吗?”

“我吗?坐过两次牢,”姨妈凄苦而动人地笑着说。“我第一次被捕是无缘无故的。那时我才二十二岁,有了一个孩子,而且又怀孕了。我失去了自由,离开孩子,离开丈夫。这些事再痛苦,比起精神上的痛苦来,简直算不了一回事。当时我觉得我不再是一个人,我变成一样任人摆布的东西。我想同女儿告别,可是他们逼我坐上马车。我问要把我带到哪儿去,他们说到了就会知道。我问我犯了什么罪,他们不理我。受过子爱母亲。那他们为什么冷酷地把我同我所珍爱的一切拆开,把我象一头野兽似的锁起来呢?一个人受到这样的待遇不可能不受到损害。一个人原来相信上帝和人,相信大家都应相亲相爱,但在经历了这一切以后就会丧失这种信念。我就是从那时起不再相信人,心肠也变硬了,”她说完微微笑了笑。

丽达的母亲从丽达出去的那扇门进来,说丽达情绪很坏,不来了。

“唉,为什么要摧残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?”姨妈说。“我特别难过的是我竟成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。”

“上帝保佑,她呼吸呼吸乡下的空气会复元的,”做母亲的说,“我们要把她送到她父亲那儿去。”

“是啊,要不是您出了力,她会完全给毁了的,”姨妈说。

“谢谢您。我要同您见面,因为有一封信要托您转交给薇拉,”她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。“信没有封口,您可以看看,或者把它撕掉,或者把它转交,总之,您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办吧,”她说。“信里并没有什么损害人的名誉的话。”

聂赫留朵夫接了信,答应把它转交,然后起身告辞,走到街上。

他没有看信,把口封上,决定把它交给薇拉。